“雨薇51策略，爸爸又来看你了。”
陈志远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格外苍凉。
他跪在墓碑前，眼泪滴在刚擦干净的黑色大理石上。
八年了，每一个清明节都是这样度过。
风吹过松柏，发出低沉的响声。
突然，身后传来脚步声，越来越近。
陈志远浑身一震，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，可是，怎么可能呢？
01
陈志远早上五点半就醒了。
这是他八年来养成的习惯。天还没亮透，他就坐在床沿上穿衣服。动作很慢，像个老人。其实他才五十七岁。
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闹钟。滴答滴答响着。陈志远看了看时间。五点三十五分。和往常一样。
展开剩余97%他穿好衣服，走到洗漱间。刷牙的时候看镜子里的自己。头发白了一大半。脸上皱纹很多。眼睛红红的，像哭过。
其实他经常哭。
洗完脸，陈志远走到客厅。
客厅不大。一张旧沙发，一张小茶几，一台老式电视机。墙上挂着一张放大的照片。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警服，笑得很灿烂。
陈雨薇。他的女儿。八年前死了。
陈志远走到照片前站了一会儿。照片擦得很干净。每天都擦。
“雨薇，爸爸去买菜了。”
他对照片说话。就像女儿还活着一样。声音很轻，怕吵醒什么人。
穿上外套，陈志远下楼。
楼道里很暗。声控灯坏了很久。物业不管。陈志远摸着墙壁往下走。楼梯有些陡。他走得小心。
到了楼下。天刚蒙蒙亮。
小区里很安静。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。陈志远和他们点点头。没说话。他不爱说话。
走出小区大门。
街上已经有了早餐摊。卖包子的，卖豆浆的。香味飘过来。陈志远没买。他不爱在外面吃。
菜市场在两条街外。
陈志远走得不快。腿有些疼。老毛病了。医生说是关节炎。开了药，吃了没用。
到了菜市场。
这时候菜市场已经很热闹了。卖菜的大妈们在吆喝。
“新鲜的青菜，刚摘的。”
“大白萝卜，便宜了。”
“鸡蛋鸭蛋，都新鲜。”
陈志远走到卖菜的摊位前。
“要什么菜？”大妈问。她认识陈志远。这个男人经常来买菜。
“两个西红柿。一把青菜。”
“好的。”
大妈挑了两个大西红柿。又抓了一把青菜。
“十二块。”
陈志远付钱。他总是买两个人的量。但只有他一个人吃。
“小伙子，怎么每次都买这么少？”大妈问。
“够了。”陈志远说。
大妈想问什么，看看陈志远的脸色，又没问。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悲伤。
陈志远拎着菜往回走。
路上遇到小区里的张大妈。她遛狗回来。
“志远，这么早就买菜？”
“嗯。”
“买了什么？”
“西红柿，青菜。”
“就这些？不买点肉？”
“不用。”
张大妈看看他手里的菜。
“志远，一个人过日子，也要吃好点。别亏待自己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要不晚上来我家吃饭？我做了红烧肉。”
“不用了。谢谢。”
陈志远走了。张大妈看着他的背影。叹了口气。
这个男人太可怜了。
回到家，陈志远把菜放进厨房。
先洗西红柿。洗得很仔细。然后洗青菜。一片片洗。
开始做饭。
他打了两个鸡蛋。热锅下油。鸡蛋炒得金黄。然后下西红柿。炒出汁水。最后下面条。
两碗面条。
一碗放在餐桌上。一碗放在女儿照片前的小桌子上。
八年了，天天如此。
陈志远坐在餐桌前吃面。
面条很香。西红柿很甜。但他吃得没味道。
吃了几口，不想吃了。
他看看女儿照片前的那碗面。热气还在冒。
“雨薇，爸爸做的面好吃吗？”
照片当然不会回答。
陈志远继续吃面。一口一口，很慢。
吃完后洗碗。
女儿照片前的那碗面没动。陈志远端起来，倒进垃圾桶。
每天都是这样。
洗完碗，陈志远坐在沙发上。
电视没开。房间里很安静。只有钟表的滴答声。
他看着女儿的照片。
雨薇穿着警服，笑得很开心。那是她刚当上警察时拍的。二十一岁。年轻漂亮。
陈志远想起那天。
雨薇穿着新警服回家。很兴奋。
“爸爸，我当警察了。”
“当警察干什么？多危险。”
“我要抓坏人。保护老百姓。”
“女孩子当什么警察。去银行上班多好。”
“银行有什么意思。我就要当警察。”
雨薇很倔强。从小就这样。
陈志远那时候反对。觉得警察太危险。特别是女警察。
但雨薇坚持。
“爸爸，我已经决定了。你支持我好不好？”
陈志远没办法。女儿长大了。有自己的想法。
“那你要小心。”
“我会小心的。”
雨薇抱住陈志远。
“爸爸最好了。”
陈志远想起这些，眼泪掉下来。
如果当时坚决反对，雨薇会不会还活着？
但没有如果。
雨薇死了。八年了。
02
中午的时候，陈志远下楼买午饭。
小区门口有个快餐店。老板娘认识他。
“老陈，还是一份盒饭？”
“嗯。”
“要什么菜？”
“随便。”
老板娘给他打了一份盒饭。两个菜。一个荤菜，一个素菜。
“十五块。”
陈志远付钱。提着盒饭回家。
吃饭的时候，他又对女儿的照片说话。
“雨薇，爸爸买了盒饭。有红烧肉。你小时候爱吃红烧肉。”
照片里的雨薇还是笑着。
陈志远吃了几口，又不想吃了。
胃口不好。八年了，一直这样。
下午，他去小区门口的棋摊。
几个老头围成一圈。有的下象棋，有的下围棋。陈志远一般看别人下。
“老陈来了。”
“来下一盘？”
“好。”
陈志远坐下来。
下棋的时候不用想别的。可以忘记烦恼。
“老陈，你女儿最近怎么样？”有人问。
陈志远愣了一下。
“挺好的。”
“在哪里工作？”
“上班。”
陈志远不想多说。这些人不知道雨薇已经死了。
或者知道，但不好意思提。
“年轻人都忙。很少回家看父母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等她结婚了，就更忙了。”
陈志远点点头。心里很难受。
雨薇不会结婚了。她死了。
下完棋，陈志远回家。
路上在超市买了点菜。今天买了一条鱼。很久没吃鱼了。
回家后开始做晚饭。
鱼洗干净，用盐腌一下。然后下锅煎。煎得金黄。
又炒了一个青菜。
两个菜。还是做两人份。
吃饭的时候，陈志远给女儿照片前也摆了一份。
“雨薇，爸爸做了清蒸鱼。你最爱吃鱼了。”
他夹了一块鱼肉，放在女儿照片前的碗里。
然后自己吃。
鱼很鲜。但吃在嘴里没味道。
吃完饭，陈志远洗碗。
女儿照片前的那份饭菜还是没动。他端起来，倒掉。
每天都是这样。
晚上，陈志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
新闻联播开始了。他看得不认真。就是听个声音。
新闻里播着什么，他也不知道。心思不在这里。
新闻联播后是天气预报。
明天有雨。
陈志远想到明天是清明节前一天。该去买花了。
电视里又开始播电视剧。
陈志远换了几个台。都是电视剧。他不爱看电视剧。
关了电视。
房间里安静下来。
陈志远看着女儿的照片。
“雨薇，明天爸爸去买花。后天去看你。”
照片里的雨薇笑着。像在回答他。
陈志远又坐了一会儿。
然后洗漱，睡觉。
躺在床上，睡不着。
他想起雨薇小时候的事。
雨薇很调皮。总是爬树。有一次从树上摔下来，胳膊受伤了。陈志远抱着她去医院。雨薇哭得很厉害。
“爸爸，我疼。”
“不怕，爸爸在这里。”
“我以后不爬树了。”
“乖女儿。”
但雨薇好了伤疤忘了疼。过几天又去爬树。
陈志远想起这些，又哭了。
半夜醒了几次。
每次醒来都看天花板。
天亮了。
03
清明节前一天。
陈志远起床，洗漱，吃早饭。
然后出门去买花。
花店在商业街上。
“要什么花？”老板娘问。她四十多岁，很和气。
“白玫瑰51策略。”
“几朵？”
“一束。”
老板娘挑了十朵白玫瑰。很新鲜。
“包装一下？”
“嗯。”
老板娘用白色的包装纸包好。系了个蝴蝶结。
“很漂亮。送人的？”
“嗯。”
陈志远付了钱。
“一百二十块。”
有点贵。但陈志远不在乎。
拿着花，他又去了超市。
买了一盒巧克力。草莓味的。雨薇小时候最爱吃这种。
现在这种巧克力很少见了。陈志远找了很久才找到。
“这巧克力挺贵的。”收银员说。她是个小姑娘，二十来岁。
“没关系。”
“送给女朋友的？”
陈志远摇摇头。
“女儿。”
“那很幸福呢。有这么好的爸爸。”
陈志远苦笑了一下。
如果雨薇还活着，确实很幸福。
付了钱，陈志远提着东西回家。
路上又遇到张大妈。
“志远，买这么多东西？”
“明天清明节。”
“哦，去看朋友？”
“嗯。”
张大妈看看他手里的花。
“白玫瑰很漂亮。”
“嗯。”
“明天早点回来。一个人在家，别太晚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陈志远回到家。
把花插在花瓶里。巧克力放在桌上。
明天带去墓地。
晚上，陈志远又坐在女儿照片前。
“雨薇，明天爸爸去看你。给你带了白玫瑰，还有草莓巧克力。”
照片里的雨薇笑得很甜。
“你还记得吗？小时候你最爱吃这种巧克力。每次哭闹，爸爸就给你买。你马上就不哭了。”
陈志远想起很多事。
“那时候你还小。总是粘着爸爸。爸爸下班回来，你就扑到爸爸怀里。”
“爸爸那时候总是很累。有时候还对你发脾气。”
“对不起，雨薇。爸爸不应该对你发脾气。”
陈志远哭了。
“如果能重来，爸爸一定好好疼你。”
他坐在照片前到天亮。
一夜没睡。
清明节这天，天空阴沉沉的。
陈志远早上起来洗漱。穿了一件黑色外套。
吃了点早饭。没什么胃口。
然后收拾东西。
白玫瑰，草莓巧克力，还有一些纸钱和香。
提着这些东西出门。
公交站台上人不多。大家都去上坟。
陈志远等了十分钟，车来了。
上车后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。
车上的人都很安静。有的人手里拿着鲜花，有的人拿着祭品。
陈志远看着窗外。
天色越来越暗。快要下雨了。
车开了一个小时，到了墓园。
陈志远下车。
墓园门口有很多卖祭品的小摊。
香火，纸钱，花圈，什么都有。
“要不要买个花圈？”摊主问。
“不用。”
陈志远已经带了花。
他又买了一些纸钱和香。
“十五块。”
付了钱，陈志远走进墓园。
墓园很大。
石径两旁栽着松柏。很高大。风吹过，发出响声。
陈志远走得很慢。
路有些滑。昨晚下过雨。
走了二十多分钟，到了后山坡。
雨薇的墓在这里。
墓碑是黑色大理石的。很简单。
上面刻着：爱女陈雨薇之墓。
下面是生卒年月。还有一张照片。
照片是瓷的。烧在墓碑上。和家里那张一样。雨薇穿着警服，笑得很灿烂。
墓碑周围有一些鲜花。
都是别人放的。有白菊花，有黄菊花，还有白玫瑰。
雨薇生前抓过很多坏人。老百姓记得她。每年清明节都有人来献花。
04
陈志远跪下来。
膝盖碰到湿泥。有些疼。但他不在乎。
他先擦墓碑。
用带来的毛巾，很仔细地擦。
每个字都擦到。照片也擦。擦完后照片更亮了。雨薇的笑容看起来像活着一样。
然后摆祭品。
白玫瑰放在墓碑正前方。草莓巧克力放在旁边。纸钱压在石头下面，免得被风吹走。
香点燃了。
烟雾慢慢升起。
陈志远开始跟女儿说话。
“雨薇，爸爸又来看你了。”
声音很轻。像怕吵醒什么人。
“这几天天气不好。一直下雨。你在下面冷不冷？”
墓碑当然不会回答。
“爸爸给你买了白玫瑰。你最爱白色的花。说白色干净。”
风吹过，花瓣飘落了几片。
“还买了草莓巧克力。你小时候最爱吃的。现在这种巧克力很难买到了。爸爸找了好几家店。”
陈志远的声音开始颤抖。
“爸爸想你。”
眼泪掉下来。
“这八年，爸爸每天都想你。”
天空开始下雨。
雨点落在陈志远身上。他没有伞。但不想走。
“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？你总是不听话。爸爸下班回来，你就扑到爸爸怀里。”
“你说长大了要当老师。后来又说要当医生。最后说要当警察。”
陈志远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“爸爸那时候不同意。觉得警察太危险。”
他停了一会儿。
“但你很固执。说一定要当警察。要抓坏人。保护老百姓。”
“后来你真的当了警察。还抓了很多坏人。爸爸很骄傲。”
风吹过，香的烟雾飘散。
“但是爸爸宁愿你不当警察。宁愿你还活着。哪怕就在家里待着，什么都不做。”
陈志远哭了。
“爸爸错了。不应该让你去当警察。”
雨越下越大。陈志远的衣服湿了。头发贴在脸上。
他趴在墓碑上。
“雨薇，爸爸对不起你。”
哭声在墓园里回荡。
其他上坟的人都能听到。有人过来看。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趴在墓碑上痛哭。
大家都很同情。但没人过来打扰。
陈志远不管别人的眼光。
他就是想哭。想大声哭。
“八年了。爸爸一个人过得很苦。每天都想你。每天都后悔。”
“如果能重来，爸爸一定不让你当警察。让你去银行上班。安安全全的。”
雨越下越大。
陈志远全身都湿透了。但他不想走。
“爸爸老了。头发都白了。腿也不好使了。但是爸爸还想再看看你。哪怕在梦里也好。”
他抱着墓碑不肯松手。
“雨薇，爸爸想你想得快疯了。”
哭声越来越大。
周围的人都停下来看。有的人也跟着流眼泪。
陈志远跪在泥水里。衣服全湿了。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“爸爸这辈子就你这一个女儿。你走了，爸爸就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他的声音在颤抖。
“爸爸不想活了。真的不想活了。每天都是煎熬。”
“八年了。爸爸天天数日子。盼着哪天能见到你。”
陈志远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为什么死的不是爸爸？为什么要死你？你还年轻，还有大好的生活。”
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颤抖的呼唤：“爸...”
陈志远猛然回头，整个人愣在原地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他看到一个女人站在不远处。
三十岁左右。穿着黑色大衣。撑着一把黑伞。
她看起来很像雨薇。
但又不是雨薇。比雨薇大一些。
陈志远揉揉眼睛。以为自己看错了。
但女人还在那里。她慢慢走过来。
雨滴打在她的伞上。发出滴答声。
“爸爸。”她又叫了一声。
声音很温柔。但有些颤抖。
陈志远站起来。
腿有些软。差点摔倒。
“你是...”
女人走得更近了。
陈志远能看清她的脸。
确实很像雨薇。但又有些不同。眉毛的形状，鼻子的轮廓，都有些不一样。
“我是雨晴。陈雨晴。”女人说。
陈志远愣住了。
05
雨晴。这个名字他三十年没听过了。
“雨晴？”陈志远的声音在颤抖。
“是我，爸爸。”
雨晴走到他面前。把伞举到陈志远头上。
“爸爸，你全身都湿了。”
陈志远看着她。
想起很多事。想起三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。
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“我听朋友说起雨薇的事。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。”
雨晴的眼泪掉下来。
“我也才知道，我还有个妹妹。”
陈志远不知道说什么。
三十年了。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女儿了。
“你妈妈呢？”
“妈妈五年前去世了。”
陈志远点点头。心里很复杂。
有些难过，但更多的是震惊。
“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？”51策略
“还好。我在深圳工作。结婚了。有个儿子。”
雨晴看看雨薇的墓碑。
“我想来看看妹妹。也想看看爸爸。”
陈志远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。
见到失散三十年的女儿，应该高兴。但想到死去的雨薇，又很难过。
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？”
“我在深圳看到一篇关于雨薇的报道。说她是本市的警察，为了抓毒贩牺牲了。我看到她姓陈，就想会不会是爸爸的女儿。”
雨晴擦擦眼泪。
“然后我就想办法打听。问了很多人。最后确认她真的是爸爸的女儿。我的妹妹。”
“我马上请假从深圳赶过来。但不知道家在哪里。就先来墓地看妹妹。”
“没想到真的遇到了爸爸。”
陈志远听着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雨晴看着陈志远的脸。
“爸爸瘦了。也老了。”
陈志远点点头。
“老了。”
雨晴跪在墓碑前。
“妹妹，我来看你了。虽然我们没见过面，但我们是姐妹。”
她给雨薇磕了几个头。
“对不起，姐姐来晚了。”
陈志远看着雨晴。觉得很不真实。
“你真的是雨晴？”
“是的，爸爸。你忘了我小时候手臂上有个胎记吗？”
雨晴卷起袖子。手臂上果然有个红色的胎记。
陈志远记得。雨晴小时候就有这个胎记。
“真的是你。”
他抱住雨晴。
三十年了。终于又抱到女儿了。
雨晴也抱着他。
“爸爸，这些年你受苦了。”
父女俩在雨中抱着哭。
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陈志远说。
“我也是。我一直想找你们。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。”
雨晴松开陈志远。
“妈妈临终前还在念叨爸爸的名字。”
“她说什么了？”
“她说对不起爸爸。当年不应该带我走。”
陈志远点点头。
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十年了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
“爸爸，妈妈她很想你。”
“我也想她。”
陈志远看看雨薇的墓碑。
“雨薇是个好孩子。她很勇敢。”
“我知道。我看了她的新闻。她是英雄。”
雨晴又看看墓碑。
“爸爸，你这些年一个人过，一定很孤独。”
“还好。习惯了。”
“不用再习惯了。我回来了。”
雨晴拉着陈志远的手。
“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。”
“你在深圳工作...”
“工作可以调。家更重要。”
陈志远看着雨晴。这个失散三十年的女儿。
“你变了很多。”
“爸爸也变了。老了很多。头发都白了。”
“是啊。老了。”
“但爸爸的眼睛还是那么温柔。我一眼就认出来了。”
父女俩又在墓前站了一会儿。
雨停了。太阳从云缝里露出来。
“爸爸，我们回家吧。”雨晴说。
“好。”
他们一起走下山坡。
06
路很滑。雨晴扶着陈志远。
“爸爸，小心点。”
“没事。我经常走这条路。”
“以后我陪爸爸一起来。”
“好。”
他们走到墓园门口。
“爸爸，你现在还住老房子吗？”
“嗯。没搬过。”
“那我知道路。”
雨晴挽着陈志远的胳膊。
“爸爸，我想看看家。想看看小时候住的地方。”
“房子老了。没什么好看的。”
“我就想看看。”
他们坐公交车回市区。
车到站了。他们下车。
小区还是老样子。楼房有些旧。但很干净。
“这里没变。”雨晴说。
“是啊。三十年了，没什么变化。”
他们走进楼道。
楼梯还是那么陡。陈志远走得有些费力。
“爸爸，慢点。”
“没事。习惯了。”
到了家门口。
陈志远掏钥匙开门。
“进来吧。”
雨晴走进客厅。
一切都很熟悉。沙发换了新的。电视也换了。但布局没变。
墙上挂着雨薇的照片。
“这就是妹妹。”雨晴走到照片前。
“嗯。”
雨晴看着照片。
“她长得真好看。眼睛很亮。”
“像你小时候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
陈志远去找出一张旧照片。
“你看。这是你五岁的时候。”
雨晴接过照片。确实很像雨薇。
“我们姐妹长得像。”
“都像你妈妈。”
雨晴把照片还给陈志远。
“爸爸，我的房间还在吗？”
“在。”
陈志远带她去看房间。
房间很干净。床单是新的。
“爸爸一直给我留着房间？”
“嗯。”
雨晴坐在床上。
“小时候我就在这里睡觉。”
“你还记得？”
“记得一些。”
她看看窗外。
“那棵梧桐树还在。”
窗外有棵梧桐树。很高了。
“你小时候爬过。从二楼爬到三楼。”
“我想起来了。妈妈总是担心我摔下来。”
陈志远点点头。
“你妈妈胆子小。总是担心这担心那。”
“妈妈说过，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带我离开了爸爸。”
“为什么后悔？”
“她说爸爸是个好人。只是工作太忙，忽略了我们。”
陈志远听了，心里很难受。
“都是我的错。”
“不是爸爸的错。是生活的错。”
雨晴站起来。
“那些都过去了。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
他们回到客厅。
“爸爸，我去买点菜。今天在家吃饭。”
“不用。我有菜。”
“我想买。想和爸爸一起做饭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
他们一起下楼去买菜。
到了菜市场。
“老陈，这是你女儿？”卖菜的大妈问。
“是的。”
“长得真漂亮。”
雨晴笑着打招呼。
“阿姨好。”
“你女儿真有礼貌。”
“谢谢阿姨。”
“你爸爸一个人过，你要常回来看看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
陈志远很自豪。
买了很多菜。鱼，肉，蔬菜。
“买这么多？”
“好久没这么热闹了。”雨晴说。
回家后，父女俩一起做饭。
“爸爸，我们包饺子吧。”
“你会吗？”
“会一点。老公教的。”
他们一起和面，调馅，包饺子。
“爸爸包得真好。”
“以前经常包。你妈妈爱吃饺子。”
“我也爱吃。”
陈志远想起很多事。
“你小时候也爱吃饺子。每次包饺子你都要帮忙。”
“我还记得一点。”
“你总是把饺子包破。还偷吃肉馅。”
雨晴笑了。
“现在还是包不好。”
父女俩边包饺子边聊天。
“爸爸，你想我的孩子吗？”
“想。虽然没见过。”
“他也想爷爷。昨天晚上还问，什么时候见爷爷。”
“什么时候带他来？”
“下周末。他不上学。”
“好。我准备一些玩具。”
“他喜欢小汽车和积木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饺子包好了。下锅煮熟。
“真香。”雨晴说。
“你尝尝。”
雨晴吃了一个。
“太好吃了。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。”
“那就多吃点。”
他们吃饭的时候，雨晴看着雨薇的照片。
“妹妹看起来很开朗。”
“是的。她性格很好。总是笑。”
“她有男朋友吗？”
“有。也是警察。但她走了以后，那个男孩子也...”
陈志远没说完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也牺牲了。半年后。”
雨晴愣了一下。
“他们是为了抓同一伙坏人？”
“是的。”
雨晴很难过。
“他们是真心相爱的。”
“嗯。雨薇很爱他。”
“那就好。至少妹妹没有遗憾。”
午饭后，雨晴要回宾馆。
“爸爸，我去拿行李。明天搬过来住几天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。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。”
陈志远很高兴。
“那太好了。”
“爸爸一个人过了这么久，该有人陪陪了。”
07
雨晴走后，陈志远一个人在家。
但这次不觉得孤独了。因为知道雨晴还会回来。
傍晚，雨晴真的又来了。
还拖着一个行李箱。
“爸爸，我回来了。”
“快进来。”
雨晴把行李箱放在她的房间里。
“爸爸，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？”
“随便。你想吃什么？”
“想吃爸爸做的面条。”
“好。我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。”
“太好了。我最爱吃面条。”
陈志远去厨房做面。
雨晴在客厅里收拾。
“爸爸，家里需要一个女人照顾。”
“我一个人习惯了。”
“习惯不等于好。以后我常来。给爸爸收拾收拾。”
面条做好了。很香。
“爸爸的手艺还是这么好。”
“老了。手艺也老了。”
“没有。很香。”
雨晴吃得很认真。
“爸爸，你这些年一个人吃饭，想过找个老伴吗？”
陈志远摇摇头。
“没想过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心里装着你妈妈和雨薇。装不下别人了。”
雨晴听了，眼圈红了。
“爸爸，你太痴情了。”
“老了。不想折腾了。”
“但是一个人过太孤独。”
“现在有你了。不孤独了。”
雨晴握住陈志远的手。
“爸爸，我会经常来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吃完饭，雨晴洗碗。
“爸爸，你休息。我来洗。”
“不用。你是客人。”
“我是女儿。不是客人。”
雨晴坚持要洗碗。陈志远只好让她洗。
洗完碗，他们坐在客厅聊天。
“爸爸，你身体真的没问题？”
“真的没事。就是有些老毛病。”
“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一下？”
“不用。没什么大事。”
“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。我不想再失去亲人了。”
陈志远看着雨晴。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。
“好。我去检查。”
“那就明天去。我陪你。”
“好。”
他们聊到很晚。
“爸爸，时间不早了。你早点休息。”
“你也早点睡。”
“我洗个澡就睡。”
“热水器在卫生间里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雨晴回房间洗澡。
陈志远坐在客厅里，看着雨薇的照片。
“雨薇，爸爸今天很高兴。”
“姐姐回来了。爸爸不再孤独了。”
“你看到了吗？爸爸又有家人了。”
照片里的雨薇笑得很甜。
陈志远觉得今天像做梦一样。
早上还在为失去女儿痛哭。晚上就找到了另一个女儿。
生活真的很奇妙。
他洗漱后上床睡觉。
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。
08
第二天早上，陈志远醒来的时候，闻到了饭菜的香味。
他走到客厅，看到雨晴在厨房里忙活。
“早上好，爸爸。”
“早上好。你怎么起这么早？”
“习惯了。给爸爸做早饭。”
“你不用做。我自己来。”
“偶尔让女儿孝敬一下爸爸。”
雨晴做了小米粥，煎蛋，还有咸菜。
“真香。”
“爸爸尝尝。”
陈志远吃了一口粥。
“很好喝。”
“那就多喝点。小米养胃。”
他们一起吃早饭。
“爸爸，一会儿我们去医院。”
“好。”
“我已经挂号了。上午十点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挂的？”
“刚才网上挂的。现在很方便。”
陈志远点点头。
吃完早饭，他们去医院。
医生给陈志远做了全面检查。
血压有点高。其他都还好。
“没什么大问题。注意饮食，多运动。”医生说。
“谢谢医生。”
从医院出来，雨晴很放心。
“爸爸身体还不错。”
“是啊。还能活几年。”
“不要这么说。爸爸要好好活着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
下午，雨晴带陈志远去逛街。
“爸爸，我们给你买几件新衣服。”
“不用。我有衣服。”
“都旧了。该买新的了。”
他们去了商场。
雨晴给陈志远挑了两件衬衫，一件外套。
“爸爸穿上很帅。”
“老了。不讲究这些了。”
“年纪大了更要注意形象。”
陈志远试穿新衣服。确实比以前精神多了。
“就买这些。”
“太贵了。”
“不贵。爸爸值得穿好的。”
雨晴坚持要买。陈志远拗不过她。
回家的路上，雨晴说：
“爸爸，我想调工作到这里来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。深圳太远了。我想在爸爸身边。”
“你老公同意吗？”
“他也想调过来。这里也有好医院。”
“那太好了。”
陈志远很高兴。
“但是需要一些时间。可能要半年。”
“没关系。我等得起。”
“这半年我会经常回来看爸爸。”
“好。”
就这样，雨晴在陈志远家住了一个星期。
每天陪他买菜，做饭，聊天。
陈志远很久没这么开心了。
一个星期后，雨晴要回深圳了。
“爸爸，我下周带小豆来。”
“好。我等着见孙子。”
“他很想见爷爷。”
“我也想见他。”
雨晴走的那天，陈志远送她到车站。
“爸爸，你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
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。”
“好。”
“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“路上小心。”
雨晴上了车。
陈志远站在站台上，看着车开走。
心里有些不舍。但更多的是期待。
期待雨晴带着孙子回来。
期待一家人团聚。
回到家，陈志远看着雨薇的照片。
“雨薇，姐姐走了。但她还会回来。”
“爸爸现在不孤独了。有了盼头。”
“你在天上，也为爸爸高兴吧。”
照片里的雨薇笑得很甜。
陈志远觉得生活又有了意义。
虽然失去了雨薇，但找回了雨晴。
生活还要继续。
而且会越来越好。
那天晚上，陈志远睡得很香。
他梦到了雨薇。
雨薇在梦里说：“爸爸，我很好。你也要好好生活。”
陈志远说：“爸爸会的。爸爸有姐姐陪着了。”
雨薇笑了：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梦醒了。
陈志远知道51策略，新的生活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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